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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报社新任总编年富力强,且多人情味,前不久,总编又布置一项活动——“我给母亲洗脚”,事后上交同题稿子。只要母亲还健在,稿子就必须让总编看到。政教部主任薛云初一看这题目,立即就傻眼了。
薛云初的母亲已70多岁,在距城里一百多里的老家里寡居。多年来,母子关系淡漠,老太太也倔强地不愿搬来同住。应该说薛云初是个孝顺的儿子,逢年过节,寄钱买物,村人邻居无不夸老太太寿高福大。可薛只做道义上的孝子,感情上连句温存话都不肯同母亲讲。18年前,当母亲陈仓暗渡地将自己的心上人撮合给哥时,薛云初便在心灵上和母亲永远隔开了难以逾越的鸿沟。薛云初的哥哥只比他大两个月,众所周知,薛云初是母亲的养子。
踌躇再三,薛云初还是踏上回老家的列车。
那是深秋的一个黄昏,门前的老枣树树叶已落光了。母亲面容呆滞坐在大门口,呆呆地瞅着光秃秃的树枝。一瞬间,他的心头涌上一丝苍凉。当他知道自己是个养子,感觉到母亲或明或暗对哥哥的偏袒时,他心里的感受是复杂的。他恨母亲为人的虚伪和骨子里的自私;他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将他所欠的还给母亲。如今的他地位、名望在村里人看来都比在村办工厂里出苦力的哥哥要强不知多少倍了,可年少时内心的创痕,如影相随。对母亲,除了养育之恩,他没感觉到还有别的。
母亲看到他,干瘦的脸上像苦菊一样绽开惊奇的笑意。是夜,他烧了一大锅开水,让母亲坐在床沿上,将母亲的尖头布鞋脱下来,一层一层解开缠裹得紧紧的缠脚布。母亲惊异地望着陌生的儿子,仿佛不认识似的。
当最后一层缠脚布从手中滑落,他看到了母亲扭曲变形、疤痕突出的小脚。那是丑陋的,惨不忍睹的,他的心一下子抽搐了。他一言不发地撩着热水,揉搓着瘦弱的小脚,细细地,一丝不苟地。是这双小脚的主人将自己拉扯大,虽然不亲,可他欠了她一辈子的养育之恩,一辈子也还不完。可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哪儿呢?现在有谁为她洗洗脚呢?那脚,是不是也和这双脚一样的瘦弱、丑陋、饱经苦难?这样想着,他的泪滴到盆里了。
灯光下,母亲的花白头发颤巍巍的。她注视着低头为她洗脚的儿子——多少年了,儿子一直远着她,冷着她,只有此刻,才是亲近的。过了许久,她哆哆嗦嗦地开口了——“孩子,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薛云初猛地抬起头来,不明就里地望着母亲。母亲并不看他,眼睛直视前方——
“38年前,老家发大水,怀着身孕的我被大水冲进河里,邻居薛怀山将我救上来,自己却被水冲走了。薛怀山的老婆刚生下孩子不久就染上产后风,死在了床上……他的孩子小宝,就是你的哥哥。两个月后,我生下了你。逃荒来这里安家后,我们就说小宝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孩子,小宝爹娘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哪……”
薛云初头脑里一片迷糊。38年了……身边这个人就是生己养己的亲娘啊。薛云初一把抱住母亲的腿,大恸道:“娘啊!”洗脚盆被碰翻在地,温热的水淌了一地。他就跪在热乎乎的脏水里,抱着母亲的腿痛哭失声。郁积的心灵创伤被这盆碰翻在地的洗脚水冲得干干净净。
在家和母亲住了两天后,薛云初踏上了回城的路。谁能想到他为完成任务而洗脚,竟意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涤净了38年的苦楚。
洗脚事虽小,故事却太多。朋友,你洗脚了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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